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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岛湖上的守望者

发布时间:2023-04-10

 

这是一件有趣的事,也是一件困难的事……

陈来生,千发集团原中层干部,从工程师到工人,再到“保水渔业”的研究者,是命运的安排,亦是对这片土地的深情与选择。千岛湖上的守望者,亦是千岛湖渔业发展的见证……

千岛湖上的守望者

作者|陈来生

改变命运的机会

我出生的时候,正是新中国成立初期。那时,千岛湖还没有大规模蓄水,新安江的支流四处蔓延,鱼儿在清澈的水中游来游去。“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”,我们家祖祖辈辈就在船上讨生活。但等到我略微长大一点的时候,生活忽然改变了。新安江造起了水库养起了鱼,我们这样的捕鱼家庭,从此把家从船上搬到了岸上。

我们这群孩子终于能够静下心来读书了。要知道,像我们这样的渔家孩子,以往是没有固定的学校读书的,船开到哪里,我们就“游荡”到哪里。在学校里,我十分用功,数学化学都不错。中学毕业那年,恰逢千岛湖捕捞大队招工,我就被招去了。那时候我想,我的人生跟长辈们也不会有太大区别吧,总归还是捕鱼人。

1977年,我争取到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。捕捞大队推荐我们去读大学(当时还没有恢复高考)。那所大学叫做上海水产学院(现已改名“上海海洋大学”),算是工农兵大学生。我们的专业是水产养殖,课程涵盖范围很广,数学、物理、生物、化学、机电、测绘、养殖、胚胎繁育……除了课堂学习,我们还有不少实习的机会。福建、江苏、上海,我们在育种场、养殖场实习实践,帮着做各种事情,了解各种情况,学习书上没有的知识。

现在想来,我们那时候除了学习还是学习,一闲下来就坐到书桌旁,或者跑到图书馆借几本书看看。没电脑,也没手机,娱乐就是散步,最多出去看一场电影。

从工程师到工人

大学里,我们这帮年纪相差很多的学生常凑到一起谈论自己的理想。我那时一直有一个念头,以后一定要做一个有出息的,被人看得起的人。作为“九姓渔民”的后代,你要是还干捕鱼这行,永远会被别人看不起,连对象都不好找。

可是毕业以后,原本对未来有点想法的我却失望了。捕捞队当时写信对我说,“搞水产,在千岛湖最有前途。是我们送你出去的,你就一定得回来,帮助建设千岛湖。”我想了想,觉得也有道理,就暂时断了留在大城市工作的念头。

80年代初,大学生还很稀罕,我顺利地进入了水产研究所工作,先是负责新安江水库河蚌育蚌技术研究项目,一年后,又到珍珠养殖厂当起了技术员。可是,没过多久,我们的厂子因为种种原因倒闭了,在那之后,我辗转很多企业,可是,却迟迟找不到愿意接纳我的地方,心中非常苦闷。

当时已经是一名工程师的我,不得不先选择去纺织厂做一名技术员。纺织厂设备陈旧,劳动效率不高。我虽然半路出家,可毕竟读过书,基本的机械知识还懂一点。于是大胆地找到领导,建议对生产设备作一些改进。领导一听就说,“好啊,你试试!”

我着手搞了不少的技术革新,把千斤机的皮带改窄,改良捻丝机等,听起来很复杂,其实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改动,但是最终效果很好。除此之外,我还喜欢跟工人们打成一片,他们也教给了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。那时候,我就深切地感觉到,读书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啊。在新的时代,只要你有知识,有热情,不管在哪行哪业都能实现自己的价值。

“保水渔业”研究

当然,我的心里还是惦记着千岛湖。作为渔民的后代,又是学水产的,总归是要跟水打交道的。1998年,千岛湖的水面上漂起了绿色的水花,水体的富营养化极其严重,而鲢鳙鱼捕捞量,甚至不到往年的十分之一。大家都很着急。当时,千岛湖负责技术研究的几个工程师退的退,走的走,加上其他因素,科研工作陷于停滞。于是,我被调了回来。

在新成立的淳安县水产科学研究所里,我主要负责“保水渔业”的研究工作。简单说,就是研究千岛湖的水和鱼的关系问题,即,应该采取怎样的生产模式,才能在渔业生产和生态保护之间维持一种平衡的关系。

在千岛湖养鱼是理性的选择,既可以通过鱼儿吃掉藻类有效地净化水质,也能取得可观的经济收益。可是,具体该投放多少鱼苗,就要依照水质变化而定。因而水质监测,就成了我们的工作重点。整个千岛湖有5个采水点,我们把专门的水体取样器具沉下去,沉到规定深度,4米、8米、16米、25米……然后将水样带回实验室,用专门的仪器分析水的各种化学性质、藻类成分,进行翔实的统计记录。此外,千岛湖底部的泥土,也需要作定期的检测。

这样的工作既有技术的要求,也有体力的要求,每次出去往往就是一整天。采水、采泥的器具重达几十斤,并且几乎没有什么辅助工具,全凭力气拉。我为自己做了几副扁担,每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设备和干粮出发,去千岛湖采水,下午再将水挑回来。当地的老百姓偶尔会跟我开玩笑,觉得我干的就是渔民的活,在他们看来,我这样的工程师是不需要做这些的。

千岛湖是巨大的人工水库,人工干预如果出现偏差,很容易导致水生态失衡,直接影响鱼类的繁殖和生长。在过去的十多年里,我们的“保水渔业”发展势头良好,不光渔业生产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效益,整个湖面也没有爆发过一次蓝藻。而存放在实验室里的那些水样,记录下来的各种数据,对未来千岛湖的渔业生产、生态保护,更是有难以替代的作用。

寻找鱼的踪迹

在千岛湖的茫茫水面底下,生活着上百种鱼。研究千岛湖流域的鱼,就是我的另一项主要工作。

这是一件有趣的事,也是一件困难的事。好玩在于,你可以呼吸野外的新鲜空气,相比于呆在实验室来得自由得多;困难在于,很多鱼你想采却采不到。为了采集一些可能生活在我们周围的,却仍未被发现、命名的鱼类,我们爬过高耸的山顶,下过陡峭的峡谷,去过偏远的丛林,钻过幽深的山洞。我仍然记得那一次,当一位村民告诉我,他们那有一种罕见的“竹叶鱼”时,我们这群人是有多兴奋。我们一鼓作气登上了海拔几百米的高山,终于在一个深潭中发现了几尾稀少的大吻尖头鱥。

当然采鱼不是玩,而是一项严谨的、基础性的工作。我们首先会做好计划,哪些区域可能有鱼,我们就会找好路线或是向导,安排车辆、船只,带上网兜鱼笼等,出去搜寻、采集。我们会通过在一定范围内,一定频率的打捞,来分析此水域的鱼类种群、数量,并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,最后,还要将打捞上来的鱼带回实验室,进行细致的解剖,记下各种数据。

现在,我们的实验室已经搜集到了数百个千岛湖流域的鱼类标本。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,我写了几十篇论文,编了好几本关于千岛湖鱼类资源的专著,但是作为千岛湖水科所的一名科研带头人,我觉得仍然有很多事情要做。在宽广的千岛湖流域里,一定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生命的秘密。

这里需要更多的年轻人

搞水产科学研究是一项了不起的工作,但同时也是寂寞的事业,陪伴你的基本上只有一湖水,和一个堆满了各种标本、书籍的实验室。再过几年,我就要退休了。回看这过去的十几年时间,忙忙碌碌平平淡淡,谈不上有多少难忘的经历,可是,我的内心是很满足的,因为我一直把千岛湖当成自己的家。研究她,保护她,发展她,是我的责任!

常有人问我,干你们这行有没有前途?我总会跟他们讲,千岛湖这么大,养了这么多鱼,只要你有兴趣,这里有的是你施展拳脚的地方。事实上,这几年有越来越多年轻人从大城市来到千岛湖,跟着我们一起做研究。他们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研究生,在学校里表现都很不错,不过一来到千岛湖,马上就变成了一群笨拙的孩子。他们不懂怎样把书本上的知识用到实际的工作中,不懂该如何才能从一望无垠的湖水中取得有价值的东西。他们有热情,只是缺乏耐心,总希望能马上做出成果来。他们也缺少一些吃苦精神,相比于晴雨不定的湖面,他们更乐意呆在舒适的实验室里。我想,这大概也是现在的大学教育有所欠缺的地方吧。

不过从他们身上,我还是可以感受到一种活力,看到他们我就好像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。有理想当然是好事情,但是也要一步一个脚印,扎扎实实地做下去。在千岛湖这样的地方做研究,从来都没有捷径。要知道自然是人类的老师,只有付出时间和耐心才能知道她的奥秘。

(陈来生,千发集团原中层干部,高级工程师,已退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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